4)第十万里_长风几万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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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束谈话时,又仿若不经意般询问,“同僚这么久,还没有问过,延龄是哪里人?”

  “我出身宣州清源。”

  “家人都在清源?”一边问,盛浩元一边伸手拿过十八年的书册,翻到了谢琢提起的那一处——一字不差。

  谢琢眼神黯淡了两分:“清源在咸宁七年,起过时疫,家中父母在那场疫病中相继离世,不过留下了薄产,延龄又幸得忠仆照料,才不至早夭。”

  盛浩元不免唏嘘:“是我莽撞了,不料延龄身世如此坎坷。”

  说着,顺手将书册放了回去。

  他心想,应该是他多心了。虽然都姓谢,但谢衡祖籍并非宣州清源。另外,如果是谢氏余孽,断不会大大方方地依旧用这个姓氏,还参加科考,入朝为官。

  况且时间太短,他来之前,谢琢确是在看咸宁十八年那一册才对,否则无法将内容记这么详细。

  他不知道,谢琢几乎过目不忘,

  在史馆一坐就是一整天。

  天色渐暗,盛浩元家中有事,先一步离开。

  除了守在门口的老内监外,馆内只有谢琢一人。

  铺开一张空白宣纸,谢琢耐心地洗干净笔,重新磨了墨。都准备好后,他才提笔蘸墨,在纸面上工工整整地写下一个个名字——

  杨敬尧,罗常,徐伯明……

  以及,盛浩元。

  写完,他搁下笔,用湿绢反复擦拭手指,像是只写下这些名字,就脏了手一般。

  一连多日,谢琢都坐在史馆誊写,直到休沐日前一天,才将所需内容抄录完毕。

  宫门口,葛武一见自家公子缓步走出,立刻迎了上去。

  他知道这几天谢琢精神都很差,时常出神,晚上总会惊醒好几次,几乎没睡过一个整觉。

  等谢琢踩着马凳上车,他小心提议:“公子,要不要去一趟千秋馆找宋大夫看看?”

  谢琢摆摆手:“不必,我自己知道。”说完,低低咳了两声。

  葛武口拙,不知道该怎么劝,没办法,只好闭了嘴。忍不住想,要是有个人能管管公子就好了。

  半夜,谢琢知道自己又在做梦。

  他好像发着烧,额头滚烫,但浑身冰凉,很快,他听见母亲的侍女寒枝去找押解的差役求一碗热水,其中一个差役很快应下,脚底碾着雪的声音逐渐靠近。

  随即,有人抓着他的头发,强行撬开了他的嘴,灌进了一碗滚烫的热水。

  他当即挣扎着吐了出来,嘴里仿佛燃着一把火。

  差役一把将他狠狠甩开,咒骂了一句“兔崽子不识好歹!给你水还不喝了?”

  就在他蜷缩在地上,喘着气,竭力抓起地面上的雪,一把一把往自己嘴里塞时,远远传来寒枝尽力压抑的哭声和几个差役的污言碎语。

  睁开眼来,是床帐模糊的影子,谢琢出了会儿神,等促急的心跳缓下去,他才披衣起身,没有点灯,轻轻推开卧房的门,站到了院子里。

  夜露已重,天边尚未亮起,风吹得他汗湿的脊背发冷。

  他想,他的命,是靠血和人命填起来的。

  阿瓷早已死在了冰天雪地的流放路上。

  我只是索命的鬼。

  转身回房时,看见盛在白瓷碟里的蜜煎雕花,表面的糖已经有些化了,没有初时那么好看。

  谢琢想扔掉。

  端起瓷碟,许久,他用指尖蘸了点糖渍,舌尖小心翼翼地尝了尝——很甜。

  是他甚少尝到的滋味。

  又重新将白瓷碟放了回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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